作者
陶海粟
来源
新三界
作者简历
本文作者
陶海粟,年从北京清华附中到陕西延川县段家圪塔大队插队,年被招聘为干部,曾先后任延川县团委书记和公社书记。年2月考入北京大学,毕业后曾在中央书记处研究室工作。现为摩科瑞能源集团亚洲区执行董事兼中国公司董事。
原题
我到美国后
感染新冠的经历
作者:陶海粟
(一)
与新冠毒君玩了两年的躲猫猫游戏,一直侥幸无恙。终于在最近新旧年交替之际没躲过去,被强邀到他的瘟疫王国里转了一圈。
现在所幸已经逃出来了,在这里写写经历感想,希望能对他人有点儿参考作用。
(二)
我是去年12月下旬离北京去美国度假的。当时正是美国染疫人数蹿升之际,在京的朋友把我的美国行看得好像是去闯龙潭虎穴一样。也难怪大家这么想,印度去年五月德尔塔变种肆虐时,每日新增确诊人数也不过四十万左右,就被媒体惊呼为“末日降临”“人间地狱”。美国人口不到印度的四分之一,但在新旧年交替之际每日新增感染人数居然一度超百万,仅看数量,美国疫情严重程度应该是印度去年最惨烈时的十倍以上了。那会是怎样一种悲惨景象呢?
(三)
不想到了美国之后,所见所闻却令人大感意外。完全不见“什么悲凉之雾遍被华林”之像,相反,人们过日子的正常、井然程度居然超过了一年以前。
一年前的年底我也曾去美国住了一个来月,当时每日新增病例也就二十万上下,但进入公共场所一般是要求戴口罩的;很多餐厅关闭了堂吃,仍然有堂吃的也都限制顾客数量,并且餐桌之间有塑料板隔离;特朗普和福奇三天两头的在电视上露面通报疫情,人们明显地感受到一种紧张、担忧的气氛。但今年在日均百万上下的新增感染病例的背景下,却完全是一种更和缓、松弛的景象。
我医院诊所外,都不再要求戴口罩,有些是建议戴;餐厅都全面开放堂吃,并且不再有什么顾客人数限制或空间隔离措施;最令人惊异的是,这个时候正值全国职业橄榄球季后赛和大学篮球季赛,举行比赛的体育场馆都是人山人海,座无虚席,而且观众高声喊叫,很少有人戴口罩的,光看这种景象,你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正在遭受大流行病严重袭扰的国度;电视新闻里很少见到官员和专家谈论疫情了,官方建议的感染者居家隔离的天数过去是14天,但恰在感染人数蹿升的12月底时降到了5天。
下面这张照片中是今年1月30日堪萨斯城和辛辛那提的橄榄球比赛观众席景象,你能从中找出几个戴口罩的?
(四)
为什么会是这样?大概有几个原因:
1)历经两年的时间,新冠病毒的真面目逐渐显露,早已不像初期那样神秘可怕了。虽然凶险,但重症和死亡只发生在总人口中很小的群体中,主要是高龄和有相关基础病的人群,这就使绝大多数人松了一口气。
2)过去一年来疫苗的推出和推广起了作用。虽然疫苗对防止病毒感染的作用不大已成共识,但降低重症和死亡的作用还是得到不少认可。美国虽然开始接种疫苗的时间较早,但和其它很多国家比,接种率并不是很高,接种过两针的比率在达到百分之六十多以后就遇到顽强抵抗,难以继续增长。但是上面说的最有可能遭遇重症和死亡的人群也恰好是接种率最高的人群,65岁以上人群已达到百分之九十多的接种率,这也在某种程度上对高危人群起到安定作用。
3)几个月前兴起了奥秘克隆新变种,虽然它的传染性比以前的变种增强,致使感染数量激增,但导致重症和死亡的比例并没有成比例的上升,而且多家研究报告指出这种新变种主要感兴趣的部位是上呼吸道,好像懒得去攻击肺部。这个因素在放松人们情绪上起了重要的作用。
4)美国的公共卫生设施的基础条件较好。百分之七十五的人有自己的家庭医生,没有家庭医生的也可以无需预约随时到遍布城市各个角落的小型家庭诊所看病,因此大量的轻症感染者被家庭医生和家庭诊所“截流”了,医院。感染奥秘克隆的人虽然重症比例减少,但由于基数大大增加,需要住院的人也不免增加,个别地方出现床位紧张现象也有可能,但总的来讲这个问题并没有成为多大的事。从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提供的图表可见一斑:
从上面的图可以看出,虽然美国在今年一月份由于奥秘克隆感染者大幅增加,相应的新冠住院者数量也有增加,但总体看,空置病房还是有比较充足的数量的。
(五)
大概和这种普遍的松弛气氛有关,我的警惕性也降低了,估计因为圣诞节到元旦那几天去过几家餐厅吃饭,便不幸“中招”(只是猜测)。
(六)
我在离京前几天注射过一针国药疫苗。到美国后又注射了一针莫德纳,但注射后第二天就出现各种症状,当时没怎么当回事,以为就是疫苗反应或感冒而已,只是因为临近去迪拜的出发日,才按规定提前72小时小时去做了核酸检测,这时已是症状出现的五天之后了。当时还想着到中东暖和的地方对摆脱感冒有好处,不想收拾好了行李,临到要去机场时接到了核酸检测结果:阳性。
(七)
我的检测是在美国连锁药店CVS做的,在检测结果报告上,除告知检测的技术手段及检测结果外,还简单介绍了新冠肺炎的病因及常见症状,并且告知了检测结果阳性者下一步应当采取的措施,主要有:
1,绝大部分病例可以居家康复。你应该持续呆在家中,减少与外人接触,直到:(1)你在没有吃退烧药的情况下已退烧至少24小时;并且(2)自你出现症状后,你的症状已持续改进至少五天。
2,除非你出现紧急病症,医院寻求治疗。
3,告知雇主你的阳性检测结果。
4,告知你的家庭医生你的阳性结果。
5,持续居家自我监测,如果症状加重,寻求医务人员帮助。
6,如果你检测阳性但没有任何症状,也需要居家自我隔离五天(避免传染他人)。
(八)
从上面这个检测报告你可以看出:如果你的检测结果是阳性,成为所谓的“新增确诊病例”的一员,你需要做的事大体是两项:(1)如果你是轻症,就自己居家静养至少五天;(2)如果你是重症或者由轻转重了,就寻求专业医疗帮助。
总的来说,这基本是你自己的事。
除了你自己的医生和雇主外,你可以把患病的事视为隐私,无需告知任何其他人,即使医生和雇主也是你自愿告知,没人能强制你。我所居住的小区有个自治性的业主委员会,大概是市政府和居民之间唯一的中间组织机构了,但疫情管控这事与他们完全无关,小区有个网站,大家在上面交流各种信息,但小区里谁感染了新冠这样的事,绝对不会有人提起的。
也难怪,即使有人想管,也不具备管的条件和手段。因为不管你的小区里有多少人染病,一不会封闭小区和给家门贴封条;二没有追根朔源的流行病学调查;三没有任何健康码、行程码等各种“码”来跟踪你的行迹,各个公共场所入门处不仅不查“码”,连测温的也没有;四没有大规模的集中性核酸检测,很难摸得清一个区域内的疫情状况。
所以五天的自我居家隔离,基本也是靠自觉,没有上面说的那些管控手段,对你的行动自由很难有多大影响,更不会“连累”你的那些密接、次密接、次次密接者的行动自由了。
(九)
我在做核酸检测时,已经是出现症状五天之后,拿到确诊报告已经是八天之后。大部分轻症或无症状患者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可以解除自我隔离了。可我虽然也是轻症,没有明显的上呼吸道症状,但是持续的疲乏无力一直得不到缓解。初发病时体重一直下降,那几天几乎一天掉一磅,最多时累计掉了九磅之多。于是决定还是去咨询一下家庭医生。第一次是视频咨询,医生听了我的情况,决定安排一次面谈,以便可以对我做听诊及其它相关检查。
虽然我是一个“确诊病例”,但并医院处理我的问题,任何一个家庭医生和家庭诊所都可以接诊新冠患者。而且我去家庭医生的诊所时(这个诊所有十几个医生),诊所里也没有为新冠患者设立什么专门的隔离区域,医生和我对面交谈也只是戴了口罩而已,没有穿那种“太空”防护服。顺便说,我那段时间除了家庭医生外,还“拜访”了眼科、牙科、心脏科、内分泌科、医院、诊所,从未见到一个医护人员穿着“太空”防护服的。(医院的ICU特护区,那里医护人员是否要穿“太空”防护服不得而知。)
(十)
医生检查了我的血氧值是96,尚属正常,加之没有发烧、气短等症状,医生判断我属于轻症,继续在家休息就是了。但她出于谨慎,还是安排我做了胸部透视和CT。两项检查结果出来后,果然我的肺部有轻度感染。这时我有点儿紧张,不是说好了的奥秘克隆只在上呼吸道转悠一下,很少侵犯肺部吗?怎么我就偏偏成了这少数派了呢?
我问医生,这种情况下,我是否应该看专科医生或者住院,医生说现在还不需要。我问什么情况下才需要呢?她说如果你的血氧降到92,出现呼吸困难时再考虑。
虽然住院的监测、检验和应急处理条件肯定比家里好得多,但既然医生不认为我够格,只好遵从医嘱了。显然家庭医生们也是有筛查过滤、医院增加压力的义务的。而且这里不流行关系文化,遇到这种事,很少会有人通过托人情去获得自己认为更理想的解决方案。
(十一)
针对我的情况,医生只开了一个星期的很普通的四环素,之后又续开了五天的强的松。此后再没有去看医生,只是和医生在电话上交流过几次症状情况。
由于我注射疫苗和染疫之间的时间太短,疫苗还来不及发挥什么作用,所以我和新冠病毒的战斗,只能靠这个并非新冠特效药的四环素,和我那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朋友——免疫系统了。
我的身体免疫能力应该还是可以的,过去十年没得过感冒,但这次和新冠病毒对阵,似乎战斗力不是那么强。同城一个不大的朋友圈中,包括我在内有六个人前后脚感染,其他五个人或者是无症状,或者是几天后就康复了,其中有的人根本没去看医生,有的人康复后连再次检测都不做。我虽然也没出现什么大问题,一直没达到医生说的重症标准,医院无缘,更与呼吸机无缘(谢天谢地),但在十二天头上再次检测转阴后,那种疲乏的感觉还仍然持续了两周左右。
除了疲乏的的症状,还有一些连带的小毛病,比如我一段时间牙疼,牙龈和半边脸肿胀,这是从来没在我身上发生过的事。医生说这可能是病毒引起的免疫系统紊乱,因为免疫系统和病毒战斗得太兴奋了,把牙龈上一点儿小毛病也误认作是病毒,用力过猛引起的。
(十二)
我被感染是在元旦前后,基本恢复是在春节前后,在两个节日之间度过了虽没有大的惊险,但也不轻松的日子。基本恢复之后,中断了好几个星期的户外运动又得以进行了,感到阳光是那么明媚,以前那些平常的景色都那么美好。
回头一看,我染疫这段时间正是美国每日新增病例激增又剧降的一个时期,从下面的美国过去一年新增病例图上看,像是拔地而起的一座陡峭高耸的山峰(说山峰可能还不那么准确,似乎更像是一支蜡烛)。
(十三)
美国每日新增病例最近几天已经从一个月前的高峰降下来百分之八十多。所以我是不早不晚,恰在感染风险最高的这段时间被感染了(我确诊那天全美的新增病例是76万),说起来有些不走运,但想想最终没有成为百分之几和百分之零点几的那些统计数据中的一员,烦恼也就减少很多了。
(十四)
根据我作为一个新冠感染者的近距离观察体验,美国政府和民间应对疫情的方式方法是有其适合自己的国情、民情的特点的。虽然新增病例高得吓人,甚至可以说是领先全球,但社会上并没有呈现什么乱象,更别说惨象了。
我觉得他们做法的基本特点是:依托科技和公共卫生系统这两大支柱,把服务手段弄完备,然后给个体民众以较大的自由空间来选择如何利用这些服务。科技方面,主要就是大力研发疫苗和对症药,改进检测手段等。美国研发生产的两款疫苗在国际上较有信誉,被多国使用(辉瑞疫苗被个国家使用);最近又推出了居家自我检测剂,从一月底开始每户可以免费领取第一批的四盒试剂。在发挥公共卫生系统作用方面,上面已经讲过,不再赘述。至于服务手段有了,你用不用、怎么用,则主要是你个人的选择了。
开玩笑地说,新冠病毒在美国似乎也享有比较大的自由。在我看来,美国人对待病毒的态度总的来说就是:没感染的时候积极预防,感染了以后积极治疗。至于如何在一部分人感染了之后,堵住病毒的扩散路径,不让它继续乱跑,不是他们的